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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少年在蛮荒时代

发布于 2024/05/19 14:27 113浏览 0回复 8,036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触乐 (ID:chuappgame),作者:王婳

他们大概是那些努力过,却没有机会走上更大舞台的先驱者们的缩影。

我认识邱乐(化名)的时候,他的身份是时尚摄影师,头发一会儿染成金色,一会儿染成粉色,挎着相机走遍了全球很多国家,拍过美景,拍过知名艺人。有一次,他发现我和他有着共同的爱好 —— 玩《星穹铁道》,我们才熟络起来。他玩手游,每次出差还带着 Switch,看上去是个很热爱游戏的玩家。直到我们在一次出差中坐在街头聊天,他告诉我,他曾经是个电竞教练,也是个电竞选手,主攻的游戏是《反恐精英》(以下简称《CS》)。

故事从 2000 年开始,这个年份有些出乎意料。2000 年,电子竞技还在萌芽阶段,电竞史上最重要的赛事之一 —— 世界电子竞技大赛(World Cyber Games,简称 WCG)在这一年开始了最早期的探索。2003 年,国家体育总局宣布,把电子竞技运动列为中国第 99 个正式开展的体育运动项目。当时的战队职业化程度不高,大多数以半职业的形式训练、参赛。同时,电子游戏在社会舆论中还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公众对于电竞的态度也并不明朗。2001 年 WCG《星际争霸》项目中和队友双打夺冠的 AG 电子竞技俱乐部成员马天元曾在一档节目中说:“中国的电竞世界冠军,都是在网吧睡板凳睡出来的。”

邱乐的经历和马天元所描述的“网吧时期”高度重合。当时邱乐的“网吧战队”里,有他这样一腔热血的大学生,也有留守家庭的孩子、辍学生…… 他们大概是那些努力过,却没有机会走上更大舞台的先驱者们的缩影。

我记得邱乐坐在街边和我讲述他 20 多年前的比赛时,双手情不自禁地做出了比赛时握持鼠标的姿势,语速很快,额头快要滴出汗来,仿佛还坐在那个令他紧张又激动的舞台中心。现实生活中,他已经好几年不玩电脑游戏,大部分队友的联系方式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丢失,只有照片还一直在手机里保存着。

这是一个关于勇气、拼搏和挑战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没有真正的成功,电竞少年们没有走出西安,没有走上更大的赛场。我想记录下这段故事,因为它足够珍贵。在电竞产业尚未成型的时期,像邱乐这样的少年们用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去摸索战队的训练、运营,试图在混沌中突围。

今天,国内电竞产业已经迈入了新纪元,也早已孕育出更成熟、职业化的青训体系。逐梦的道路从来都难走,不妨回头看看,当年这些先行者们曾经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了哪里。

以下是邱乐的自述:

什么是电竞?

2000 年左右,我考上了西安本地的大学。作为刚进校的大学新生,一切好玩的事情都想尝试,最先吸引我的,当然还是去网吧打游戏这件事,只是学校管理严格,想要频繁去网吧,必须排除万难。

那时候网吧也才刚刚流行起来没多久,大家对电竞没有概念,只是玩。我在网吧里玩到了自己特别喜欢的游戏 ——《CS》,当时游戏的版本好像还在 1.2,我不知道什么是比赛,什么是战队。每天一帮人在网吧里一块儿玩,我很喜欢这种热闹。我还记得当时经常去的网吧在西安钟楼那边,好像叫“红树林”,电脑配置都很落后。那年的《CS》还没有对战平台,大家都是在网吧通过局域网对战,网内有排名,一个服务器里大概三五十个人,我的比分很快就打进了前 4 名。

玩《CS》这种对抗性强的游戏,特别容易“上头”。胜负终于还是刺激到我,让我有了竞争的冲动。有一次,在学校旁边的网吧,我被人虐了一回,现在想想,那算是我和“电竞”扯上关系的开端。

故事是这样的:我过去上网的时候,刚好有人在服务器里打擂台 —— 就是指名找服务器里排名第几的人来对战。有个战队的队长找到我,说:“咱们自己建个网,单挑一下,如果你水平可以,就跟我们一起训练,一起打。”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队长家里条件特别苦,他年纪也不大,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父母离异之后两边都不管他,他就靠在外头开出租车挣钱养活自己,平时唯一的娱乐就是在网吧玩。

以上都是后话了,和他打练习赛那次,是我第一次被对手毫无悬念地打败。这场印象太深刻了,那张地图得转着圈走,探头就是火拼。他让我先拿沙漠之鹰,大家说好,谁先赢到 13 局谁就赢。整场下来,我可能就把他干掉了两三次,之后每次过去就被他爆头。

我感觉我俩玩的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他开始跟我讲,网吧的鼠标得设置参数,直接上手用肯定是不对的。我也不懂,就学着他的样子去调参数,刚调好时,光标的手感会变得特别丝滑,但很不习惯,感觉自己不太会玩了,习惯手感的过程就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游戏。我还把参数记下来存在文件夹里,每次就按这个来调。

和他打了这么一场之后,我就有了个伴,每天都跟着他练枪法,学着用胳膊肘作为支点,手指像鹰爪一样半握鼠标,这样操控会更敏捷。不同的枪对应的鼠标参数也不一样,那会儿我在学校还没正式入队,每天总有时间溜出来。大家都没钱,互相对练的赌注是一瓶“冰峰”饮料。

大概练了 4 天左右,我的技术能赶上他了,那会儿我就感觉自己好像稍微有点天赋,练习的时候就能琢磨出自己的东西,比如那会儿主流的两把长枪是 M4A1 和 AK,这两把枪的弹道和节奏不一样,打法也很不一样。我和他对枪之后,会琢磨拿枪的心态和战术:AK 追求的是第一枪的快准狠,M4A1 射速高,讲究拉枪的控制 —— 就像这样钻研,很快就能出效果。

过了不到 1 个月,他们队里都觉得我不错,他就跟我说:“要不要组个战队,一起打比赛?”

那时候想打比赛不容易,互联网还没有普及呢,城市里网吧都不多。比赛规模更是可大可小,基本上就是约好队友和对手,在线上进同一个服务器,然后开打;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场地,一般是各自选好网吧,让老板帮忙留几台配置比较好的机器。

第一次打这种比赛我才知道,ping 值非常影响表现,延迟是致命的。毫无疑问,刚开始比赛的结果是被虐。这段时间,我又开始学着走位、卡点,团队操作的感觉真的像是在打一场仗,每个人分配了不同地段的任务和战术,越学越觉得有意思。

最初的胜利

后来,当地电视台举办了一个规模比较大的比赛,叫“龙争虎斗”,那应该是我们参加的第一个线下比赛。此时电竞还是新生事物,大人们把电脑游戏当成洪水猛兽。电竞比赛的现场是什么样,电视台也一知半解。那场比赛的规定是队员之间不能说话,说话就算作弊。现在看来很难想象,一场不能开口交流的《CS》比赛,大家的配合得有多困难。

到这次比赛的时候,《CS》的版本应该是更新到 1.3 了。第一次线下比赛很紧张,观众都盯着我们看呢,我哪见过这场面,拿鼠标的手都有点控制不住。

不能说话,大家怎么交流呢?我们只能提前说好战术,每个人分配好区域和不同情况的应对措施。还好可以局内打字,我们就约定好信号,比如 R 代表 Rush。赛前训练大家也闭着嘴不吭声,提前习惯比赛规则。到了正式比赛,拼的就是习惯和默契。

练习时,有个队友习惯每次买完枪都要拿出刀挥几下,有一次他一个重刀劈下去,不小心劈掉我半管血。我想骂都骂不出来,气得瞪着他看了半天。这时候我们该卡好位置扔闪光弹了,如果能抓住机会打出一些伤害,对手就会减员。结果因为这个失误,我们都走神了,我被对方的手雷炸得只剩一滴血,接下来什么也干不了。

正式比赛,我们赢了。运气真好,我在 B 点一个人对付了 3 个人,我太紧张了,敌人从 3 个地方过来,我努力听着声音,第一个人过来的时候甚至没看见,但他也没看见我,正在他要跳过来的时候,我抬头挥了一刀,然后赶紧跳到外头钻出去;看另外两个要过来,我又从里面绕了一圈回来,把他们也干掉了。比赛结束时,我们手都在发抖,人是懵的。

这场比赛不出名,但对我们意义重大 —— 这是第一次大规模比赛,还是省级电视台举办的,有电视转播。因为比赛,我们还去了咸阳,以及西安周边的很多地方,最后拿到了 500 块钱的奖金。

我们队里的成员,只有我一个是正儿八经在上大学的学生,其他人几乎都比我年纪小,还有十五六岁、中学没上完就辍学出来的小孩。说得不好听一点,是在大家看来没有出路的一些人。有个回民小孩是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奶奶。他有时候连坐车都没钱,自己的生活费全靠在网吧打游戏赚 —— 网吧有时候会在早晚办小型比赛,赢了就送价值 10 块钱的卡,他去参加,把卡赢来之后转手卖掉,一早一晚一共 20 块,他那天就有钱吃饭了。如果没钱,我每天就买一碗羊杂汤,两人分着喝。

这个时候,我大概正经玩了半年《CS》,我想要抓紧时间,因为不可能一直玩,要是跟爸妈说我想当职业电竞选手,他们肯定反对。本来我不敢跟家里坦白,后来因为比赛打出点成绩,想再往前试一试,到这一步就得买好点的键盘和耳机,自己实在没那么多钱,就和我爸说了。我跟他商量:“能不能让我再打 1 年?能打出成绩就继续,打不出来我就该干啥干啥。”我爸默许了,还给我买了外设。以后我再到网吧去训练,第一步就先把自带的装备都换上。

2003 年,WCG 西安选拔赛比赛现场,当时的线下电竞比赛大多是类似的环境

训练与未来

训练的门道是我们自己去摸索的。2003 年以前,电竞在国内甚至还不能被称为一个产业,或者一项正经的体育项目,哪有什么训练体系可以参考呢?家用电脑都没有完全普及,大家对于计算机的使用都很落后。像是外设这些东西,我们去电子城买,老板也是看着国外什么东西火,就进回来。至于怎么走下去,这条路走到后面是什么样子,身边没人知道。

我加入的战队在那次胜利后不久就解散了,本来只是为了约一些小型比赛组的队伍,没有特别的规划,有几个孩子出于家庭原因没法继续玩,索性解散了。有几个人想拉我再组个队,我们也琢磨了一段时间,这次想好好干。当时学校里有个同学也打得不错,我就和其他几个战队里几个打得比较厉害的小伙子,加上这个同学,又组了一支新战队。

我们找了间网吧,谈下了固定的训练场地 —— 厕所门口有 5 台机器,配置算是最好的。网吧老板当时给我们提了条件,说提供场地可以,但现在还有另一支队伍也在谈,只能留一支战队,我们要现场和他们打一场比赛,谁赢谁留下。我们赢了,留下了,还拉来了对面两个人。

没有比赛的时候我们就训练,熬夜训练,往那一坐就开始打。我好像是队里年纪最大的,刚满 20 岁,队友大多十几岁。这个时候,我又当教练又当队员,对外联系合作、拉赞助,对内安排战术,这么多活全都是我来干。

战队的训练方法,都是“逼不得已”。找不到一起训练的同路人?我们就在游戏内找,线上互相报 IP 约练习赛。也有那些更懂运营和技术的战队,他们会自建服务器,大家看看哪个队的 Pin 值比较低,就提前定好约几个队一起训练,约好之后开始研究战术,队友之间找搭档、打配合,搭档磨合的过程少不了吵架。随着训练次数增多,大家都找到了自己默契度比较高的搭档。

我们不光在《CS》里训练。这个游戏非常考验操作的稳定性和反应速度,于是我们还找了一个测反应的小游戏,大家每天要先在这个游戏里打卡,测一测今天的反应数值,保持稳定的状态。我们还要玩《泡泡堂》和《QQ 堂》,它们能锻炼反应速度。《劲舞团》也得练,又练手速又练反应。最后一个是《连连看》,练手眼配合,速度越快越好。

职业选手之间比的是操作中肌肉的微调,所有的差距都是在微调中拉开的。想要成为职业选手,我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去练这个。除了手,还有耳朵,我们的耳朵也训练得很敏感,从声音能分辨出对方从哪来,大概停在什么位置,拿的是什么武器。

网吧老板不会白养一个战队,我们只能在生意比较清淡的时间段训练,如果出去比赛获得了奖金,要拿出一笔作为网吧的分成。当时我们到咸阳比了一次,赢了 5000 块钱奖金,在年轻人眼里是一笔巨款了 —— 那时候物价多低啊,一碗面才 2 块钱,10 块钱能在网吧玩大半天。去咸阳的路费是几个人凑了 20 块钱,坐了一辆面包车,没有高速路,走的国道。

2003 年,WCG 西安选拔赛现场

这 5000 块钱奖金,一半给了合作的网吧,剩下的几个人分。这种比赛不多,光靠这个收入支撑不了那些全职打游戏的孩子的生活。他们有的没法回家,白天得想办法赚钱,干脆就泡在网吧代打。但网吧战队的队员是不允许进“养老服”打比赛的(因为实力太悬殊),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靠网吧早晚的活动混饭吃 —— 于是,他们只能给普通玩家当代打,方式非常原始:让那个玩家坐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代打的队友在开始比赛后偷偷换到他的座位上,等最后一杀完成,人就赶紧换回来。

高强度的训练让我们都有了职业病,我的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腱鞘炎,肿得凸出来很大一块,胳膊肘在鼠标垫上磨得反光。这样一件看起来辛苦又不挣钱的事,我们仅凭凝聚力坚持下来,每次进步一点,取得了新的成绩,都让这件事显得更有意思了。刚好 2003 年左右,国内的电竞产业有点起色,我们更加不想放弃这件事。

失败、结束

也是这一年,几个从北京过来的工作人员找到我们,他们介绍了一个叫 CIG 的比赛。后来我去搜,才知道原来这比赛背景还挺牛 —— 中国电子竞技大会(China Internet Gaming)人民邮电报社发起的。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比赛应该也才起步。他们想弄个高校的比赛,本来是想找我合作,于是我给他们介绍了高校的学生会。比赛是办起来了,我们的战队却没参加上。我自己也是个学生,不懂其中的商业逻辑。现在想起来,也许当时错过了一个机会?

不过那年我们报名了 WCG,2003 年 WCG 西安选拔赛的比赛场地,是西安钟楼附近的一家网吧。我们打到了西安赛区选拔赛的决赛阶段。输了,输得不冤,赢家好像是后来很有名的一个电竞俱乐部的前身。那届西安赛区很厉害,有很多未来的电竞明星,比如 Sky 李晓峰。和《魔兽争霸 3》这种游戏比起来,《CS》不算主流,那时候能够有一个稳定的队伍、长期训练参赛的不多。大家没什么比赛可以打,WCG 是我们能触碰到的最好的机会了。

之所以说输得不冤,一方面是我们确实很少参加这种聚光灯下的比赛,另一方面就是我们整个队伍的管理和配置实在不如有商业支持的、更加职业化的队伍。当时的线下比赛氛围是,从网吧里挑出 10 台机器搭了个电竞台,垫高一层,两边用两台机器作为隔离,观众就围在旁边,隔着一台机器的距离盯着你,两边都是人,伸手就能戳到你的屏幕。我们都没见过这场面,在这种场合下,水平能发挥出 70% 都算高了。而且对手还小有名气,线下来了好多粉丝,对我们这边的心态也有点影响。

没能以第一名的成绩突围,我们遗憾地告别了这届 WCG。我依然热爱这件事,但心里会有另一个想法 —— 我的水平可能也就到这儿了,20 岁打不出名堂,20 多岁更难。除去外部原因,这次我真的感觉到天赋的断层差距,还有职业化运作上的差距。

2003 年,WCG 西安赛区直播现场

我们和他们究竟差在哪里?大家都是在练习中越变越强,我们平时一天能约 4 局常规赛,他们也许能约到 8 局。我们没有专业教练,只有我来想办法找别的战队教练沟通,他们则有专业教练去安排旗鼓相当的队伍进行针对性训练。很多小孩个性尖锐,脑子一热就不按战术来,想出风头,而真正的职业选手需要的素质不光是技术,还有能够服务于比赛的心态,以及在高强度训练中保持旺盛的精力。

比赛输了,那年还遇上了“非典”疫情,大家生活也一团糟,队伍渐渐就散了。眼看着周围有其他战队的小孩打出成绩,我们拿不到更好的成绩,还不好好训练,有点人心散了的意思,感觉很痛苦。队里特别有潜力的两个队员,我推荐他们到别的队去看看。愿意去打工的孩子我就劝他们去打工,多少能挣点钱,比现在强。还有个孩子去当兵,那个回民小孩就去卖羊肉,大家都往各自的未来奔去。

再见西安

现在看到很多人谈到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很短,我特别能感同身受,何止是短,简直是稍纵即逝。另一个让人无能为力的东西是天赋,没有天赋就不说了,有一点点天赋,又不够多,也非常难受,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就是这样,身边的人也是这样。

2005 年,邱乐(左二)和他的“老年团”在 ACON5 总决赛现场

2005 年,我曾经和几个关系好的战队队长、大学同学一块儿组了个“老年团”,几个人晚上约着打娱乐赛。这时候我们明显感觉,自己的反应能力已经大不如前。那一年我们去参加了 ACON5(ACON,由硬件厂商升技电脑与英特尔、ATI 等企业联合主办的电子竞技大赛),不过没有比赛,现场缺裁判,我们去充当工作人员。那届比赛的《CS》冠军是俄罗斯战队 Virtus.pro,他们表演了一场绝地翻盘,冠军奖金有 2 万美元。其实到那年,《CS》在国内的热度已经逐渐开始下降,我崇拜的那些国外选手也慢慢淡出。

2005 年的 ACON5 现场,邱乐(右一)和朋友与参加比赛的国外选手合影

我遇到过那种天赋特别好的小孩,过来就是一枪,肉眼的反应速度比我快太多了,一对一完全打不过他。整场比赛都在他的掌握中,我只能用一些迂回战术来对付,没法对枪,实力太悬殊,有种“老天都不眷顾我”的感觉。最无能为力的是,此时此刻,这个年纪的我们再怎么集中精神训练,也不会更好了。那些年的网吧战队很多都是这样,有过高光时刻,努力过,赢过一次两次,就没有更远的未来了。

此时,我的电竞梦已经在现实中宣告终结。大学毕业后,我在陕西电视台实习,电视台里没有转正机会,过了 1 年多,我进了一家事业单位。毕业之后的这 2 年,我对未来毫无知觉,没有目标,电视台的实习结束后,我去过广州、北京、上海,想尝试找到些什么,最终迷茫地回了西安。后来的工作也是在家人的建议下去做的。

不再想着《CS》的训练和比赛之后,我一直在玩《魔兽世界》,正好九城刚拿下《魔兽世界》国服代理的时期,我全情投入,弄工会、开荒,在这里又找回了一点点成就感和存在感。

就这样,过了快 6 年的安稳日子,一个做婚纱摄影的前队友让我对摄影产生了兴趣。这时候我好像又发现了新的天赋点 —— 我把自己拍的照片发在蜂鸟、Poco 等摄影论坛,很容易被评为精华帖。但这时我升职了,暂时没有动力全心全意学摄影,所以一度搁置了这件事。直到后来某一天,工作环境出了太多状况,我想,不能浑浑噩噩过下去,辞职吧,去北京学摄影。

那年我 30 岁,在行业里算是入行非常晚。一个人去北京,在摄影圈里杀出去的过程和之前打《CS》比赛有点像 —— 我住在一个做后期的摄影班同学家里,在他工作的时候学习他的思路和做法,这样又省了学后期的钱;新手摄影师没活干,没钱挣,我就自己去找活,去上海时装周的后台向每个人推销自己,就这样一点点让自己闯出去。

现在,我有自己的公司团队,日常生活中,工作排在第一位,没有时间,也没有一起玩游戏的伙伴,只能玩玩手游和掌机。前两天我回了一趟西安,和那位同样是摄影师的队友见面,我们还回忆了一会儿从前的队友们,很可惜,以前没有微信,也没有手机,很难留下长久的联系方式,渐渐都走散了。20 多年前用过的耳机和鼠标“残骸”我都保留着,我曾经把《CS》当成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梦想,现在竟然连《CS2》上线都不知道。

电竞确实留给我一些东西:思考方式、做事习惯、“想到了就尽力去做”的心态和勇气。那几年里我想得很多,想自己能不能不计代价地去做。喜欢电子竞技的人都有很强的好胜心,因为想要赢,才会拼尽全力修炼自己。尽管我们没有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现在也已经过了能够在游戏里拼搏的年纪,但我们的心没有变,热爱生活,热爱游戏,热爱朋友,心里总像是有些执念,一直关注着电竞。曾经凝聚在一起追逐梦想的人,一辈子都会因为这个梦热血澎湃。

邱乐现在的生活花絮,拍摄于月初的某个工作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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