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国外媒体报道，在叙利亚约旦边境的难民营，难民们转而使用世界粮食计划署开发的区块链系统采购食物。这种需要许可的私有区块链能否像项目负责人所希望的那样，成为解决身份识别等人道主义核心问题的利器？

▲图示：约旦扎卡里难民营，一位顾客在当地超市使用虹膜扫描支付。

巴萨姆每月都要有几次推着购物车穿过一家超市的走道。里面摆满了一袋袋大米，一小堆新鲜蔬菜和其他主食。今天，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下身是塞在高筒靴里的牛仔长裤。巴萨姆购物所在的Tazweed超市位于半干旱约旦草原上的一个7.5万人难民营外围，距离叙利亚边境只有6.5英里。

在收银台，收银员会清店商品总数和金额，但巴萨姆不会用现金或信用卡付款。相反，他把头转向一个黑色的盒子，凝视着盒子上镜子和相机的中心点。片刻之后，巴萨姆的眼睛出现在收银台的屏幕上。巴萨姆拿到了他的商品收据——上面写着“EyePay”和“世界粮食计划署开发区块（World Food Programme Building Blocks）”——然后走进了扎卡里难民营正午的混乱中。

▲图示：巴萨姆使用虹膜扫描采购食物（左）

虽然巴萨姆可能不知道，但他在超市的一系列行为涉及到区块链技术首次用于人道主义援助。通过用一台机器扫描他的虹膜，巴萨姆的身份在传统的联合国数据库上得以确认，并在世界粮食计划署保存在以太坊区块链中的数据信息中查到了他相应的家庭账户，不打开钱包的情况下就结算了账单。

开发区块Building Block项目于2017年初正式启动，帮助世界粮食计划署向约旦的10多万名叙利亚难民发放资金援助。到今年年底，该方案将覆盖该国所有50万难民。如果该项目取得成功，它最终可能会加快联合国机构及其他地区部署区块链技术的速度。

开发区块项目的诞生出于节省资金的需要。世界粮食计划署为全球8000万人口提供粮食，但自2009年以来，该组织已从提供食物转移到向需要食物的人提供资金。这种方法可以养活更多的人，改善当地经济形势，并提高透明度。但通常世界粮食计划署发放资金的做法效率较低：与当地或区域性银行进行合作。对于世界粮食计划署来说，2017年该组织为向全世界难民发放资金而支付了高达13以美元的交易和其他费用，占到了总援助金额的30%。相比之下，一些早期的区块链项目称可以减少98%的中间费用。

Building Blocks项目背后的负责人是世界粮食计划署执行官侯曼哈达德（Houman Haddad）。按照他的想法，基于区块链的项目不仅仅是为了省钱。它将解决任何人道主义危机中的核心问题：你该如何把那些没有政府身份证件或银行账户的人纳入金融和法律体系？而这些恰恰是在当地获得工作和过上安全生活的先决条件。

拥有你的身份

哈达德想象有一天，当巴萨姆这样的人走出了扎卡里难民营，他所随身携带的所谓数字钱包中存储了关于难民营交易记录、身份证和财务账户等所有重要信息，所有这些都可以通过基于区块链的身份识别系统进行处理。有了这样一个数字钱包，当巴萨姆离开难民营时就可以更快更方便地融入当地生活。他将有一个地方让雇主打入工资报酬，让主流银行查看他的信用记录，也可以让边境或移民代理机构查验他的身份。此前这些信息往往需要联合国、约旦政府甚至是他的邻居的证实。

这样的信息记录也许会存储在手机上，可以让像巴萨姆这样的人将自己的数据从叙利亚带到约旦等地，并以加密形式在线存储。使用这种系统的叙利亚难民（在扎卡里难民营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拥有了智能手机）可以在他们逃离家园时重新获得与其文件和资产一起失去的合法身份。在有相关身份信息的情况下，巴萨姆可以搬到德国，或者回到叙利亚，很容易能够证明自己的教育背景，证明他与自己孩子的关系，并获得贷款开始创业。（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没有身份证件，你就无法获得银行账户；如果没有银行账户，你就找不到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如果这种系统在巴萨姆从家乡达拉逃离之前就存在，他可能根本不用来到扎加里难民营，并且可以立即融入约旦社会开始工作。即使叙利亚注销了他的护照，或者有他教育记录的学校遭到轰炸，他的信息记录仍然不会收到影响，这仍然可以让他进入一个自己能够被接纳的国家。

▲图示：叙利亚约旦边境曾经人迹罕至。2012年随着大批叙利亚难民涌入约旦边境，扎卡里开始成为难民们的栖身之所。目前扎卡里有将近75000名叙利亚人，其中包括很多妇女和儿童。

一些组织已经在研究这个想法的各个方面。在芬兰，一家名为MONI的区块链初创公司自2015年起就与芬兰移民局开展了合作，为该国的每一位难民提供预付信用卡，并以存储在区块链上的数字身份号码提供信用支持。即使这些难民没有开设芬兰银行账户所需的护照，MONI账户也可让难民直接从政府获得福利。该系统还允许难民从了解并信任他们的人那里获得贷款，帮助他们建立基本信用记录，从而使银行等机构贷款成为可能。

与此同时，像埃森哲和微软这样的公司正在加入一个名为ID2020的非营利组织。其使命是帮助实现联合国为世界每个人提供合法身份的目标，其面向的首要用户是缺乏官方认可证明材料的11亿人。

这种系统的核心是一种被称为“自主主权身份”的概念。美国技术专家克里斯托弗艾伦（Christopher Allen）于2016年将这一概念推广开来，他概述了个人拥有数字证明的原则。在这种方案中，身份是可移植的，不依赖于任何国家或管理机构。而且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区块链应该在这种系统之中。

艾伦告诉我，区块链对这种身份系统至关重要，因为它们解决了以前“无法解决”的问题。通过在区块链中存储加密标识符，从而可以将认证系统与数据分开，有助于保护用户隐私。相比于传统的身份认证系统，区块链系统去除了第三方的中介机构，也要更为安全。它们的使用也更为便捷，并且不会发生类似于集中式存储系统遭到毁坏的信息丢失。

最终目标是打造一个类似于数字钱包的由用户拥有并完全控制的系统——就像我们今天携带的诸如纸质文档的实物一样。数字钱包存储的是用户的声明（如姓名和出生日期），这些声明的证据（如出生证明或公用事业账单的复印件）以及相应的第三方验证，这些验证进一步支持个人的声明（如政府对出生证明细节的确认）。这样的数字钱包可以存储在类似于钥匙扣等小物件的智能芯片上，也可以存储在信用卡上，或者说可以存储在智能手机上身份识别系统可以比许可证或护照提供更多证明，例如说“21岁以上”或“美国公民”。它可能有助于难民证明自己的专业背景或家庭关系。

谁来控制它？

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尚需时日。哈达德关于开发区块Building Blocks项目的想法是首先为每个身处约旦难民营的叙利亚难民家庭在区块链上创建一个账户。每个需要获得援助的家庭往往需要等上几天时间才能让当地银行转账，或者不得不与银行共享识别信息，而一些不择手段的员工可能会窃取或滥用这些信息。而区块链技术有助于解决这一问题。与此同时，世界粮食计划署不需要在支出之前将资金分发出去，而是可以先统计所有难民的采购情况，然后再将资金支付给商店。这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因为此前高达30%的联合国援助都白白被某些人拿走了。

然而，在巴基斯坦进行的早期实验中，Building Block项目交易缓慢且收费过高。哈达德认为其中一个主要问题是该系统建立在公共以太坊区块链上。而当前版本Building Block——目前巴萨姆在约旦难民营所使用的版本——运行在“以太网”的“许可”或私有版本上。

▲图示：开发区块Building Block项目使用了传统数据库以及存储在许可以太网区块链变体上的账户。应用开发区块的超市提供了大量的难民生活必须品，其中包括大米、食用油和糖。

在公开区块链上，任何人都可以加入网络并验证交易。这样的系统使任何一个人或机构难以篡改或伪造交易，但交易费用往往会随之增加。在经过许可的区块链上，一个集中式管理系统能够决定谁能够参与其中。

获得许可系统的优点是，哈达德和他的团队可以更快、更便宜地处理交易。不足之处在于，既然世界粮食计划署可以控制谁加入其网络，那么它也有权重写交易记录。它并没有将银行排除在交易之外，而是自己也成为了一个新的银行。

对于巴萨姆和他在卡扎里的同胞难民来说，这种区别可能并不重要。巴萨姆告诉我，他甚至在Building Block实施之前就已经使用虹膜扫描来购物。在当时的情况下，实际上是一家银行在处理交易。在此之前，他有一张能够让收银员扫描的卡片，但有时候会出错，磨损后可能需要几周时间才能更换。“新系统效果更好，”他说。

▲图示：在Tazweed超市，难民们可以使用基于区块链的账户购买生活用品。

“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哈达德说。他解释说，这种系统可以降低成本，同时减少了共享难民数据的风险，也有效提高世界粮食计划署的控制力，灵活性和问责制。“现在，如果我们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两万人今天夜里会来到这里，我们可以在上午就为他们准备好一切，”他说，“如果采用旧方法，常常需要两周时间，因为我们需要准备相应数量的纸质凭证。”

但由于开发区块Building Block运行在一个规模较小，经过许可的区块链上，因此该项目的范围和影响都很窄。该项目的狭隘性以至于一些批评者认为这只是一个噱头，而世界粮食计划署可以使用传统数据库达到这一目的。哈达德承认：“当然，我们可以在不使用区块链的情况下完成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但是，他补充说，“我个人认为该系统的最终目标是数字身份，受益人必须拥有并控制他们的数据。”

▲图示：虹膜扫描用于在结账时验证数字身份。

其他批评者则认为，区块链对于人道主义用途来说太新了。此外，柏林的一个非营利组织“引擎室”(Engine Room)的研究人员扎拉拉赫曼(Zara Rahman)说，对弱势群体进行实验有一定的道德风险。

勇气的问题

最终，开发区块Building Block或任何类似系统的问题在于，它是否会将数字身份的所有权放在普通用户手中，还是简单地成为企业或社会组织控制人们的方式。区域链身份初创公司Everid首席执行官鲍勃·里德（Bob Reid）表示，在未来几年内会因为这个问题展开一场争论。“无论最终是个人化还是企业化，我们的数据都会被挖掘，”他说。尽管如此，他说自己的希望是讨论将摆脱出非此即彼的框架。

在世界粮食计划署和联合国这样的组织都有令向其他机构开放至少部分系统的勇气之后，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区块链。然后才有可能采取最大胆的步骤，并将数据所有权转交给像巴萨姆这样的普通人。现在看来，巴萨姆们还没有太多发言权，因为如果他想吃东西，就必须进入系统。

理论上讲，按照哈达德的设想，开发区块Building Block可以实现这一目标。例如，世界粮食计划署可以将其技术提供给其他组织作为基本会计系统，跟踪食品采购情况，并随后在系统中添加土地所有权，教育证书和旅行历史记录等个人信息。如果外部非营利组织被允许向现有许可区块链的网络添加节点，它可能变得更像是一个公共区块链，但由于它是分布式的，更难以破解或瘫痪。

▲图示：难民营里的这家市场摆满了商品。

2012年在人迹罕至的叙利亚约旦边境上，一个熙熙攘攘的城市扎卡里突然出现，成为了难民们的栖身之地。这里也是开发区块Building Blocks项目的实验地。当地除两家正式得到批准使用Building Block接受付款的杂货店之外，还有数十家经营从食品、家电到自行车等所有生活必须品的黑市商店。如果母婴店面公司正在开放销售从食品到洗衣机到旧自行车的所有黑市商店。如果开发区块Building Blocks项目不能得到普及，那么除了使世界粮食计划署的业务更加高效和透明以外，充其量它只能算得上披着分布式技术外衣的集中控制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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